莫笑真的愁了，她不能在這個小小的尚功局浪費自己的時間了。而且花景開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脫險，現在肯定焦急又擔心，她也不忍心他就那樣一直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寢食難安著。

這世上如果有神仙，那神仙一定也是個多情的神仙，所以，他才能將心比心，聽懂了莫笑了心聲。

因為，莫笑的機會突然就來了。

“你們幾個都放下手頭的活，過來聽話。”尚功局掌事突然過來了，身邊還有一個太監模樣的人。

新荷趕緊拉了莫笑走過去，並示意她學著她的樣子垂手低頭，別眼睛亂瞄。

為了更好地了解這個皇宮方便行事，莫笑花了一個時辰向新荷打聽了這個北玄國皇宮的一些方方面面。這個北玄國並非像莫笑認知裏的大部分封建王朝那樣盛行男尊女卑，占半邊天雖然沒有，一半的一半還是可能存在的。

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歷代皇後都系出名門，見識並不遜於男人，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歷代皇帝都有容人之量。皇後不但坐鎮後宮，甚至還有機會在一些比較大的決策裏發表自己的看法或者說影響朝堂上眾臣和皇帝的決策。

也許正因為如此，內庭裏太監和宮女各理半邊，權勢均分。像莫笑所知道了隋唐體制那樣，北玄國也有由宮女們為主體的六局二十四司，承擔了內庭的半邊運作。

知道了這點，莫笑就開始想辦法，看怎麽樣從尚功局出去，換到能有機會接觸到皇太子的局去。

而眼下，現成的機會就來了。

尚功局十六個宮女排成了四排，剛剛站好，又聽那掌事道：“最近宮裏頭喜事連連，中秋佳節過後就是皇太子的大婚。尚食局人手不夠，所以今天敬事房首領李公公特意奉了皇後的懿旨來其餘五局挑選宮女，被挑中的就直接隨公公過去另聽差使。”

尚食局不像尚功局，下面還分了四司，膳、醞、藥、饎，也就是一切能進口的東西，都歸了尚食局，酒宴上自然就少不了，所以，每逢大宴向其他局抽調人手也是常例。底下這眾宮女聽了都暗自猜度，也不知要去何處頂職當差，如果是司膳司說不定還能偷吃到一些珍饈美味，但如果是司藥司和司饎司就不要了，那就是個苦差事。

但算起來，六局中其他哪裏都不會有在尚功局這種地方閑怡，所以，個個都把頭低著更低了，生怕被那公公選中了。

只有莫笑心裏打著小算盤，她尋思著，這個時候抽調人手，怕是今年的中秋宴會排場比較大，這批調用的肯定是要用到場面上去的，那到時豈不是能看到他了。

於是，她微微擡著頭，嘴角露出從容得體的笑意。

那李公公皺著眉頭一一看過去，最後手指了指，

“你，你你還有你，出來跟咱家走著。”

李公公說完，也不再看她們，轉身就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被選中的另外兩個和新荷相互交換著眼色，一臉地不情願。要知道，去到貴人們身邊服侍，會討好說吉利話的，說不定就能領賞，但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主子們，那肯定是各種罰，一條小命都可能丟進去了。都是娘生爹養的，誰想去受那個苦？

“走吧。”

莫笑扯了扯新荷的衣袖，示意她跟上，不管願不願意，選上了就表示已經拴在繩子上了，只能跟著牽繩的人走。

其他三人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只敢在李公公背後努著嘴巴，半點不滿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李公公帶著她們到了一個小院子，然後停下來了，一轉身，朝她們道：“進去吧，你們是最後四個了，一會兒會有單姑姑和你們講講該註意的事項。都給我記住了，不管你們以前是做什麽的，從現在開始，叫你們做什麽你們就得做好什麽。不然，吃板子絕對是輕的。”

那李公公陰聲陰氣地哼了一聲，就甩袖離開了。

“吃板子絕對是最輕的！”

李公公剛轉過墻，其中一個宮女就仿著那李公公的聲調模樣學了一句。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啦，那可是敬事房首領公公，正五品的呢，得罪了他，當心你的皮！”新荷小聲地喝了那學舌的宮女。

“知道了，新荷姐姐。”那小宮女吐了吐舌。

“咱們都是從尚功局來的，以後就互相照應著。妙琳，靜文，白霜，還有我新荷，以後咱們就是好姐妹了。”新荷率先伸出了手。

莫笑跟著將手覆了上去，妙琳和靜文也都爽快地伸出了手，大家嘴裏同時加了聲：“加油！”然後將手松了開，都呵呵笑了。

“外面的幾個，還不趕緊進來！”

裏面有人喝道。

莫笑四人相視一笑，趕緊提著一提裙子一彎腰，踩著小碎步往裏面小跑著進去。

裏面已經聚集了不少宮女，都是從各宮抽調過來的，所以轉崗之前要來個統一培訓，這點莫笑是可以理解的。

培訓課，作為一個醫生出身的莫笑那可是上了不少的，一般來說這統一培訓的第一課都是大的領導發言，例如現在，這個單姑姑就是一個大頭兒，聽說是管皇後的茶水服務的，聽著像個服務員，但這服務員服務的可不是一般人，所以，這服務員的地位也不一般。

莫笑看著那單姑姑一臉的尊貴氣質，呵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宮的娘娘呢。

“這單姑姑是服侍皇後娘娘的，品級可高了，但也兇得很，你可千萬別犯事讓她瞧見了。”新荷作為宮中的老人（也沒比莫笑老幾天）很貼心地提醒了她。

“哦，好的。”莫笑點頭。

大人物的發言不外乎就是講規矩立威風，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不用一會兒就搞定了，然後就由各個底下的小管事過來挑人。

莫笑和新荷等四人剛好一起被一個下巴尖尖的宮女領了去，據說茶水間的掌事。是到時要負責中秋宴會和大婚宴席上的茶水的，所以莫笑猜，她們這是去熟悉茶水工作了吧。

到了茶房，靜文年紀小，最先驚叫了出來。

“哇，這麽多茶葉啊，怎麽喝得完？”

“大驚小怪什麽，喝不喝得完是輪得到你擔心的問題麽？”那掌事皺著眉一聲厲喝打斷了靜文的驚嘆。

然後靜文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啪地一聲，一個巴掌就打到了她臉上，清晰的五個紅色的指印立刻在她的右腮現出來。

靜文摸著火辣辣地右腮，嚇得楞了在那裏。

“掌事息怒，咱們這是頭一次來，沒看過這麽大的茶房，一時有些驚奇說話就……就大聲失禮了。”

新荷趕緊拉了靜文一把，眼神示意著她趕緊醒神別再亂說話了，又忙低頭朝那掌事說著好話賠罪。

“你們尚功局一向都是這麽沒上沒下沒大沒小的麽，這賠罪的人還站著高高的，膝蓋是太硬了不會打彎了是吧。”掌事冷眼瞧著新荷，並不賣她好話的面子。

“哦，是，是。新荷不懂規矩，掌事姑姑教訓的極是。”新荷將靜文一拉，雙雙啪地一聲跪了下來。

莫笑眉頭一皺，看向那掌事。只見她下巴擡得老高，臉上現出得意之色，嘴角一撇，哼了一聲道：“還算是懂事，今天就先放過你們。”

這時從裏面出來一個宮女，見這這掌事，又瞄了莫笑她們一眼，問道：“掌事，那這幾個人如何調用？”

“還能如何調用，什麽都不懂的尚功局的人，當然讓她們負責洗間洗清的活兒就好了，帶她們去給彩霞，告訴她，從現在開始，把茶房的洗刷活都交給她們四個。”那掌事又哼哼了兩聲，然後拂袖而去。

剛才那個出來的宮女皺著眉頭看了她們一眼，輕蔑地撇嘴道：“原來是尚功局的人呀，難怪……”

莫笑剛才已經覺得那個掌事的態度有問題了，現在聽這宮女這麽說，就全明白了。難怪之前那李公公去尚功局挑人的時候，好些宮女都低頭小心避開其目光，怕是她們在宮裏呆的時間長些，早知道些兩局之間的糾紛。她當時卻以為是那些宮女怕尚食局的活兒累呢。現在想想，宮裏面做事，哪裏不累？

新荷拉著靜文站了起來，替她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卻拍著靜文眉頭一擰。剛才那一跪撲通一聲吃，怕是現在膝蓋已經紅腫了吧。

莫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出了純樸的三陽縣，她才算是真正見識了封建社會制度下的人以等分的殘酷了。明明都是同樣年紀的少女，只是因為級別有差，這高一級的就能隨時讓低一級的說跪就跪。

“你們幾個，跟我來吧。”

那宮女並沒有帶她們進茶房，而是轉過了右手邊，往旁邊一個房間走去。到了門口，她停下來了，朝裏面的人道：“彩霞，這四個人交給你了，你那幾個人換給我。”

那叫彩霞地連忙擦了擦雙手走了出來，先是朝那宮女應了聲好，又看了看莫笑幾人，雖然覺得不解，但還是依其所說，讓其他人洗好手解了圍裙出來聽命，又朝莫笑她們道：“那你們幾個，跟我進來吧。”

其他人解了身上的圍裙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樣子望了莫笑幾個，然後跟著剛才那宮女很是高興地走開了，而莫笑幾人則隨著那叫彩霞的走進了這洗房。

“咱們這裏的工作十分的簡單，看吧，將所有的茶具都清洗幹凈，然後再放在這幾口大鍋裏煮上個一刻鐘，好了，夾出來放在鋪了幹凈白布的竹籮上晾幹。而你們看到啦，這眼前這些就是今天的工作量，做好了就吃飯，做不好……”

彩霞說到這裏望了她們四人一眼，又繼續趾高氣揚地道：“做不好就做到好為止，飯點可是準的，到時可別怪我沒事先說清楚。”

靜文悄悄地吐了吐舌頭，不過有了前車之鑒，她是不敢發出聲音了。

莫笑看著那一桶一桶地茶具很是苦惱，她沒想到從尚功局裏出來，竟然只是換了另一個封閉的地方而已，還是沒有機會看到他。

彩霞說完就徑自走了，留下了她們四人。

“沒事的，頂多就是餓一個晚上，咱們午飯可是吃飽了的，嘻嘻，餓個一頓半頓的難道還能餓死不成。來，咱們先幹活。”新荷是個樂天派加行動派，馬上就從一邊取了四條幹凈的圍裙過來，遞給她們一人一條。

莫笑默默拿過圍裙系了，看來只能等到晚上再想辦法了，皇太子，按理應該是住宮裏頭的吧，如果是那就好辦了，頂多她一個晚上不睡，挨個宮慢慢找，總能找到的。

決心已下，她就淡定下來了，挽著袖子和她們一起趕緊洗起來。如果趕得上吃兩口飯肯定是最好的，莫笑啥都能忍，就是不能挨餓。

這間洗房很大，但只有一個門和鍋爐那邊一個小窗，還常年閉著，空氣不是很流通。她們一進來就被這房間裏又濕又熱的空氣嗆到了，剛才因為那彩霞在這裏，極力忍著不敢表現出來，現在個個都嗆了起來。

莫笑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現在已經是夏天了，若是在這種工作環境下，做不了多久就得中暑。真不知道原來在這裏工作的那些是怎麽忍受過來的。靜文和妙琳已經動手開始清洗了，莫笑端著個凳子走過去，到了竈臺邊，一腳踩著凳子，然後踩在了竈臺上，用手想打開那邊的窗戶。

“快下來，你怎麽站到竈臺上面去了。”新荷似乎嚇了一跳，跑過來讓莫笑下來。

“沒事，不會摔的，我想把這窗給打開，空氣流通咱們會好受點。這茶具洗了再煮水消毒，本來，從衛生的角度來說，這樣做是十分合理的，但如果要人長期呆在一個這樣的濕熱環境下工作就不合理了。”莫笑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拍那窗框，看來是很久沒打開過了，都像是粘住了一般。

“別再弄了大小姐，你……要是被人看到你居然踩在竈臺上，看不斷了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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